发布时间:2025-02-22 10:32:35    次浏览
李金表演大同方言快板资料图 李金表演大同方言快板资料图山西方言的丰富与难懂几乎是成正比的,康熙年间《山西通志》记载,外地人来山西做地方官,在公堂上无法与山西人交际、沟通。每次遇到告状的人,外地来山西的官员在公堂上面问话,底下告状的老百姓不懂;老百姓在堂下诉讼,堂上的官员不懂。不得不借助于旁边的小吏翻译,小吏将堂上官员说的话传达给老百姓,堂上的官员听时还是不懂,小吏将老百姓的话再翻译给堂上的官员,老百姓听见还是不懂。有这么夸张吗?反正通志上是这么说的。人一出生最先学会的语言就是对父母亲的称呼,不就是“爸爸”“妈妈”吗?不过山西方言中,这真的是个问题。爸爸叫哥哥,这是鲜卑人叫法山西这块土地上的方言,单单就是亲属间的称谓这一个课题就足以让人觉得兴致盎然。如果你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在山西境内收集一下亲属的称谓,那么你会发现山西方言中,亲属的称谓不下百十种。其中有些称呼全国少见,山西大学语言所的乔全生教授就曾考证发现在山西有人叫父亲为“哥哥”,母亲为“姐姐”。这样的称呼确实让人目瞪口呆,不太好理解。不过,各位千万不要按照普通话的读音来读这两个词,方言自有方言的读法。在山西称呼父亲的方式很多,比如“爸”“爹”“达”“达达”“爷”,其中最少见的还是“哥哥”这个叫法。光绪九年重修的《文水县志》卷三《方言》载:父曰哥,母曰姐。这种称谓尚在“东南乡近祁界者”保留。专家考证说,“父曰哥”为鲜卑人所称。代表父亲的这个“哥哥”跟“干”的声相通,如今晋方言并州片文水方言中还保留呼父为“哥”的叫法。要知道当年唐朝的李氏家族称呼自己父亲就叫“哥哥”噢。“哥哥”这个称呼,在唐代既指父亲,又指兄长。李世民在给自己儿子李治的信中,在文末署名自称为“哥哥”。到了唐玄宗时,李隆基也曾经称呼自己的父亲睿宗为“四哥”。唐李氏家族的血脉中便有鲜卑血统。如果有机会可以听听当地人最地道的叫法,这可是上千年前鲜卑族人留下的痕迹。母亲叫姐姐,这是羌族的说法现代社会哥哥和姐姐是一辈,父亲和母亲是一辈。如果叫父亲为哥哥了,那么是不是会有人叫母亲为姐姐?恭喜你,猜对了,真的有。《山西通志·风土记》记载:“霍山以南,父曰爸,母曰家。”“家”是“姐”的同音字。洪洞方言称母亲为“姐姐读jia jia”,称姐姐为“姐姐读jie jie”,这是历史上“羌人呼母”习俗的遗留。此外,晋南翼城人称呼母亲也是“姐jia”,临汾人背称母亲是“姐jia”,面称母亲为“奶nai”。 又有点凌乱了吧,山西方言中对母亲的称呼也非常丰富。晋南浮山、襄汾、永济等地面称母亲为“奶”,翼城有部分人称呼母亲为“bai”。上党陵川的西河底和高平的永禄镇称母亲为“巴巴”,称呼父亲和母亲用的是同音异调,这种称呼据考证是古代回纥族对老者的尊称。而在陵川县东伞村,称呼母亲为“爸爸”,这与满语中称呼母亲为“阿爸”类同。忻州、定襄称母亲为“bo”,与满清入关后的称谓影响有关。称呼母亲的词还有一个被大家广泛熟知的就是—“娘”。但是在晋南方言中这个字并不用来称呼母亲。霍州方言中“娘”有四个读音指称四种不同的对象。娘读“niang”,用于书面语的“姑娘”一词中;娘读“nue”,是对祖母、外祖母的面称;娘读“ni”,又是对祖母、外祖母的背称;娘读“nie”,变成了对非亲属的老妇人的称呼。如今的年轻一代已很少有这样的称谓了,城里人便更不懂了,普通话一统天下,说方言和懂方言的人越少了。想搞懂这些只能找上了年纪的人或者专业研究语言的人倒喇了。倒喇,明朝时指的是一种RAP表演说到“倒喇”,应该很多山西人还能懂,而且会觉得亲切,这是山西方言里聊天的意思。不过这个方言的来源其实是蒙古语,其本义为唱。元代,有一种专门从事说唱艺术的人,蒙古语称为“倒喇赤”,至明代,汉族人称之为倒剌小厮,明代时把“弹唱人曰倒儠(倒喇)匠。”倒喇的主要形式是说唱结合,应该说是明朝时的RAP,当然节奏感跟现在的快节奏不同,那时的RAP还是如泣如诉的表达方式。后来,倒喇这个词被汉语吸收后,就成了聊天、闲谈的替代词。到了清代就纯是聊天的意思,没有唱的意思。如今这个词已经广泛融于山西方言中,被约定俗成地认为就是聊天了。山西大学语言所的乔教授说,同样还有一个从蒙古语中融入山西人生活的词与吃有关。在晋中吕梁这种食物被叫做“糊塌塌”,是一种用面和菜和成糊糊焙烤而成的食物。山西作为历史上民族融合的主要区域,在其语言中留下了很多印证。方言里有远去民族的痕迹春秋战国时期,晋楚战争导致楚国战俘进入山西地区;两汉以后山西(河东地区)成为少数民族在中原地区的主要聚居地,五胡中有三部以山西为根据地入侵中原;北宋时期,契丹(云州,现在大同市)女真,元代的蒙古人都以山西为重镇;清代,山西作为晋商的大本营,大量来自于河北,江南地区的居民进入山西,多地区方言,多民族语言都在山西混合发展,加上山西多山区、盆地,省内交流又有一定的封闭性,自然造成了山西方言的复杂性。每个县甚至每个乡都或多或少有些差异,这种差异的背后可能就是一段民族磅礴的故事。戎狄、匈奴、鲜卑、突厥、契丹、西夏……那些北方的古老民族在这里登台上演,你可以想象一下,各种不同民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繁衍,把本民族的语言文化也留在这片土地上,尽管岁月流逝,却也未能磨灭所有痕迹。 用你的方言来读一读 盂县人,你懂的 盗水那会儿老年时间,后峪沟村子后摆哩山上,有个山洞,洞子里头有一股清圪篮篮哩水流出来。有一年,来了一个南蛮子想把这宝水偷走,就悄悄儿哩跑到洞里灌了一筲水,背下走咧。他走到平定娘子关,想在山上哩树凉儿底下歇歇儿哩,从北半儿来了个老婆婆儿,她是仙人,把这事情给看破咧。她向南蛮子说:“你背哩是甚哩东西?”刚说完,水就流了一地,南蛮子再也收不回来咧。从那会儿起,娘子关这股水一直流到这会儿。再说后峪沟山洞里哩那股水哩,从南蛮子偷走水以后,就能听到洞里哗哗哩水响,可没啦甚哩水流出来。(注:后沟峪村:盂县村地名。摆:后面。甚:什么。) Ta和Ta的乡音 李金抱病完成《大同方言博览》大同机车厂退休干部李金今年已经77岁,电话那头的他声音微弱,而且听力不好,只能请老伴做代言。他身患肝硬化、结肠癌,却花了8年时间完成了130多万字的《大同方言博览》。李金的老伴说,他从小就爱好这些民间的东西,酷爱方言,高中时就曾用方言写一些小文章,李金的老伴跟李金是同学,她说,李金从小就着迷用大同方言表演的作品。上世纪50年代中期,大同方言快板名家在一座简陋的戏台上表演,台下数百观众被诙谐的“大同方言”逗得捧腹大笑,泪流满面。那时正在读初中的李金被大同方言的魅力征服了。后来参军、工作后,他一直从事的都是与宣传有关的工作,虽然没能专心研究大同方言,但是一直坚持创作和研究大同方言。2004年秋天的一个夜晚,因胆结石做了切除手术的李金,躺在病榻上翻看大同方言研究者马文忠的遗作《大同方言实用手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滚落。他说,马老师不是大同人,却醉心于大同的方言研究,为大同和大同人民做出了巨大贡献。作为土生土长的大同人,更应该将我们的方言好好整理保护。自2005年开始,李金便经常出入图书馆、研讨会,与众多语言学专家和方言研究爱好者探讨交流。2009年,李金先后3次做了食管静脉曲张套扎手术。2010年冬天,经检查,他又患上了乙状结肠癌。后来,又出现了肝硬化……身体如此不堪一击,可是对大同方言的挚爱却像一条坚韧的支柱,让他不肯倒下。稿纸足足用了有10多公斤,40多本、写出了130多万字,他实在是太爱自己的乡音了,一定要为自己的乡音做点事。从写书到出版,近八年时间,他默默付出。他的老伴说,这八年时间里,李金每年都要住两三次医院,在医院输液时,拔了针头就找个硬点的纸板或者厚点的书衬着,在腿上写书稿,回到家趴在茶几上继续写写画画。今年过了年已经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了,以前还能出门走走,现在连门都出不了,身体状况很差,不过让他开心的就是《大同方言博览》在2013年年底顺利出版了,完成了一桩心愿。400多页的《大同方言博览》涵盖了大同人生活的方方面面,从天文地理、饮食服饰、生活用品、时节时令、文化教育、民俗禁忌等各个方面,全面梳理了大同方言,李金对大同方言的热爱已经深入骨髓,正是这份爱让他抱病坚持写完了这本颇具研究价值的方言作品。